次再见他是在乔霓的画廊里,艺术界有些小圈子在那儿办沙龙,石越的最新相亲对象也算那圈子的一员,约他去参加时,在那一小群人的外围,石越一眼就看到了小海。他发现自己真没什么长进,他们隔着一段距离,还没有打招呼的机会,他就先笑了出来,眼里的笑。
石越从来没有浪费过这么漫长又珍贵的时间,沙龙还没进入主题,他就已经跑题了,活活捱过去那些枯燥又入不了耳的紧箍咒一样的专业术语。他估计自己和这个相亲对象是没什么戏了,干脆找个间隙,离开了沙龙茶室。
下了楼,从这里晃到那里,终于看到站在两面画墙之间的小海,虽然是白天,这一块私藏展览区域还是打着灯,明暗恰到好。
这时石越反而不知说什么了。
“你也在这儿啊。”
彻彻尾的傻话。
对一个站在面前的人说你也在这儿。
“乔霓姐让我来学学东西。”
“好的。”
石越不觉得有什么好,他对乔霓的印象虽然不差,但是他总想将小海从这段关系里拉出来,之后呢,放到哪里,他想不出来。
这次相亲在预料之中告了,然而石越成了画廊的常客,有时候碰到小海,有时候碰到乔霓,有时候碰到付游山。
石越到那儿也只一个普通顾客的事,看画,买画,喝茶。慢慢地从他们仨共同认识的人,变成了别人关系里的一个固有角色。老石总难得将他叫回去训了几次,现在比付家还丢人现眼的就是石家了,付游山的女妻男妾已经是圈子里的丑闻和笑话了,他一个未婚王老五还巴巴地贴上去,旁人连带着他也揣测编排起来,背后议论他到底是想挖哪个墙角,穿哪只破鞋。
石越将老子的呵斥只当耳旁风。
他近来心情很好,出奇地知足和宁静。
下午去那儿一趟,又碰到小海。小海看画,他也看画,画底下两个小字――无题。
他是门外汉,从画到感情,无题的时间是他们共有的时间,上次是春,这次是夏。
秋和冬已经过完了。
石越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小偷,在窃取小海四季的碎片,大家都知,大家都看见,他顾不上了,他的心叫他掩耳盗铃。
叮铃铃――
连指尖极其偶尔地碰一碰,都快乐。
听一场听不懂的沙龙,两个小时,他觉得浪费,看一些看不懂的画,一周几次,一年下来,他只觉得时间太短。
第二年夏天,乔霓的画廊扩建成了私人艺术馆。
石越理所当然地收到了剪彩邀请函,他在将家门名声败坏搞臭的这一年里,靠高价买画,倒结交了很多艺术界人士。
都是些经常见的人,但石越还是在穿着上花了些功夫,虽然还是一的灰黑。进去时脸在这灰黑上独自亮堂,进去后灰黑地挂在了和这灰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