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次,他却说不清缘由。
最初那一场交锋,他分明可以将青年一枪穿,小胜一招。他却在最后一刻,突兀停手。
他只觉得恨,故而化作厉鬼,索了那几个臣的命,从此在蛮围山上徘徊,忘却为人过往。
必安摆摆手,笑:“这人间之酒确实别有一番滋味。”说着,又抬手满上一杯,慢慢饮着。
范无救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只得一令一动引着他收拾好自己,终于在床上躺好。
如今,只要他一抬手就可以拿到谢必安上的另一只红玉铃铛,从此天高海阔,他却只是熄烛火,在榻上合衣睡下。
范无救伸手扶着他,以防他摔倒,他就晃悠悠站起来,被范无救领到床边,然后困惑地歪歪,看着范无救发呆。
范无救将杯中一饮而尽,侧目去看旁边的谢必安,面上虽然仍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柔下来。那青年已然醉倒,握着酒盅,目光涣散。
“昨日酒后失仪,不知可曾冒犯将军?”
☆、<肆>
毕竟英雄之间,惺惺相惜。
因为不舍。
“不曾,先生酒品甚佳,”范无救答,想了想又,“那酒确实够烈,昨日我也有几分醉意。”
军中的汉子大多嗜酒,有的人醉时会哭,有的人醉时会闹。谢必安喝醉之后却是十足乖巧,睁着迷茫的眼睛,只是温顺地托腮坐在桌前。
只有这么一个人,觉得他心中委屈。
谢必安自然听出了他的宽之意,有些赧然地点点,便转目去看两旁的摊位物件。
“先生,起来吧。”
范无救猝不及防地眼眶一热,颇有些狼狈,伸手捂住谢必安的眼睛,嗓音沙哑:“睡吧。”
春入凤凰城。
一灯如豆,酒过三巡。
然而有这么一个人,言笑晏晏,姿容无双,来与他一赌,却只为能带他下山,看看这已无狼烟的盛世。
谢必安此时早已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气度,开口向范无救告罪。他第一次真正接到人间百味,未曾想竟高估了自己,方饮两盅便失了神智,一觉醒来竟全然没了之后的记忆。
此间盛世,民风自由,许多少女妇人也常在坊间出没,见这样两人在街上并
随着天色渐晴,街上的行人慢慢多起来,旁的商铺接连开门迎客,间或可以听见游商走贩走街串巷的叫卖吆喝,这帝都的繁华已渐可窥见一斑。
不多时,谢必安的呼便平稳悠长起来,已然睡熟。
范无救起去收拾桌面上的杯盏,却看到谢必安之前搁置的书卷未合,垂眸看过去,“胡虏未破,何以家为”八个字赫然纸上。年少时意气风发的狂言,如今看来却多了些沧桑。他原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拼杀数载未曾成家,至死却是荒山埋骨的下场,连个祭拜洒扫的人也没有。生来孑孓,死后孤凉。
因为不忍。
昨夜在谢必安酣眠时,此地已悄然下过一场春雨,此时城内的砖石路面上还留存着一层意。
只有这么一个人。
次日清晨,城门一开,谢必安就与范无救一同入了长安。
然而他还不肯闭眼,眯着一双朦胧醉眼觑着范无救许久,才口齿不清地糊说:“将军受了委屈,心里苦闷……在下愿……在将军去阴府归案之前……陪着将军,再看看这如今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