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静静看着他,“小子,你上车来。”
牛车向王衍宅邸悠悠驶去,车上,男孩一直垂着,不敢直视眼前贵人,鼻血便滴滴答答地染红了前。
“并州。”王衍垂眸思索片刻,“……你是逃难来的?”
王衍看着他,从怀里抽出一块绢子的手巾丢过去,“罢。不必低着,鼻子里血会止不住。”
他那蹩脚的汉话只够应付着官兵的盘问,勉强能辨识那些市井里的侮辱,再复杂了就听不大明白了。
厢门打开,王衍躬下车,燕勒看着宅邸门口迎候的一众仆从上前接过他手里玉圭,又替他卸下剑,少年从容转,随手抽出侍从腰间木牌,扔给燕勒。
王衍微微颔首,又问,“你方才和那个人起了争执,你同行的人为甚么让你出?”
燕勒愣住,脸色古怪,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牛车便停了。
男孩着手巾一角,手巾简直比姑娘的纤纤玉手还要白净,男孩一时僵住了,不知该不该用,抬眼看向王衍,顿时更呆了,一动不动地杵着。
那男孩已经找回手脚,胡乱了把脸上的血,低着匍匐在地上,但没有半分驯顺之感,只觉得像个被惹的狼崽,抬起便要出獠牙。
王衍打量他,男孩肤色晒得铜铸一般,长发披散,一张脸得老高,鼻子下面血糊成一片,看不出相貌,只有一双眼睛骁锐有神,瞳人泛着幽幽宝蓝色泽。材健壮,但打扮不不类,上围了一块破布,下面缚了短袴,赤着一双脚。引人注目的是额上紧紧扎着一条绣带,垂曳在耳边,不显得秀气,反而很英武。
男孩连忙低下,手巾捂在脸上,声音闷闷的,腔调也怪异,“武乡北原山人,叫,燕勒。”说着牵动脸上的伤,眉一颤。
王衍向那伙胡人看去,一行人皆是青壮,却都缩在后面不敢动,竟只让个孩子来替他们出。
气氛凝滞,燕勒手里不自觉握紧了。
燕勒茫然地抬起来,没有听懂。
陈实如获大释,甩着一脑门子汗应声是。
“拿好了,凭这个出入我府内。”
“你伙同牙侩买卖胡,若坐实了,又该怎么办?”王衍不想听他申辩,冷冷打断,“明日里听见你还在都城当差,就教家人办后事罢。”
“若你入了籍,那就是一死。是庶民,也免不了赶出城去。”
大事。
燕勒神色紧张起来,漆黑的眉蹇蹙着,垂下密眼睫藏起眼中几分警惕敌意。
关都尉陈实此时最为胆战心惊,恨不能掴自己百十个耳光。
“……但也不是没有法子。”王衍话锋一转,懒懒地欹斜在厢上,望着帘外,“你到我府里来事,我就免你的罪。”
死。赶出城。
王衍并不意外,便不再纠缠事情因由,只是慢慢地告诉他,“你刚才,犯了大事,你知不知?”
男孩趔趄着站起,回给同伴递个眼色,才磕磕绊绊地上了王衍的车。
听到“逃难”二字,燕勒不禁绷紧了肩颈肌肉,抿着的里吐出一个字,“是。”
半晌听得王衍开口,“城中私斗,你们军法怎么置?”
南方都城的公子……都长这副模样?
事就……免我的罪?
“你是哪里人氏,叫甚么名字?”王衍问他。
须大汉朝牛车张望过去,手里还拎着那胡儿,男孩趁机一口咬在他手上,一下便见了血。大汉痛叫一声,举拳就往他面上招呼,一拳把那男孩子打趴在地上,满口满脸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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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实差点把咬掉,哆嗦着连连哀叫起来,“使君……使君……使不得……使不得啊……”手往后一指,“是那胡儿!是那胡儿闹事啊!小的只是按规矩稽查……这……”
一番打斗后,众人便都伏倒在地上不吭气了,有人是爬不起来,有人是不敢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