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是汽车送出去的，在订水灯的店里挑了好一会，桥桥看得花了眼，自去年后司家已是极信奉佛法的，早早跟这边要下了花样，多是妙莲、金轮、华盖等纹饰，司老夫人让桥桥挑一个样子，到时候四盏大而华丽的挂船四只角上，必是最吉祥的。

        “看来今年您家哪位少要接着这好孕了。”

言外之意，他还是孩子心，水灯节他们乡下是不过的，听起来多么好玩多么热闹，他还从没见过大船呢。数数日子，也就近在眼前了，他为这个欢喜。吃完午饭还在乐，快活地跟着司老夫人去看订好的水灯。

        “看路，小心。”

        掌柜的忙不迭地挑下来，殷勤地递过去，司老夫人和跟着来的人都笑起来。

        司老夫人被说得笑不停，细看也觉得是好过其他的，将那盏大水灯递给桥桥，笑赞他是慧心慧眼。

        虽路不远，春光谈不上热辣，比起夏来说倒更像细煎慢熬的文火，一行人走到船厂都已脱了外套，桥桥挑的糖玉兔也在广寒里待不住了，一滴两滴的糖黏糊顺着竹签子掉到他手上，扔又舍不得扔。司浣山带人迎出来的时候，丫鬟正给他打扇遮阳，他举着那竹签子，拿着尖轻轻抿着虎口的糖丝。

        “小菩萨挑的是好，石榴花，好兆！”

        桥桥不好推拒，在四高悬的满堂水灯底下转着看来看去，发束上的小铃铛响得清脆，他挑得要花了眼。吉祥纹饰都是相似的，他瞧中了一盏八角镶玉的，留白的多，周只有两副灯上绣了图案，是一双交错的拈花佛手。

        出了店司老夫人想起来船厂离这儿不远，就近也去看看今年的新船。午后的春日落了半截，风里柳坠莺啼的，闻着是个好季节的好时候。司老夫人便要汽车跟在后开，他们自己走过去，散散步倒惬意。

        伙计们一言一语奉承着：

        “成双成对，多子多福！”

        他不晓得那是什么花，只觉得团簇红艳中缀着点点叶片极清爽好看，佛手描募利落又柔和，指尖丰满俏丽，他指指那水灯。

        司浣山的手在他系紧的腰封上重重了一把，又顺着腰的弧度下去，轻轻拍了两下。

        糖兔子化得愈发快，再得意那东西桥桥也没招了，丫鬟看不下去给他拿了扔草里，递帕子给他手。司浣山跟司老夫人讲着船如何如何，瞥眼看着桥桥懊恼的表情心里发笑。司浣山在长辈面前是极恭敬有礼的，他比不得司韶楼那种长孙的偏，但见着桥桥两双白手心翻来裹去又忍不住要去拿他。

        桥桥只惦记那糖兔子，一行人往里走，就他落了两步，侧门有点窄，他也没注意到司少爷偏巧也慢了一步，受挤了快撞上铁门框的时候又被揽回来。

        桥桥不懂这些说法，只是捧着水灯摸那上的花，纹理极细致。别人笑他也跟着开心，憨憨的。

        沿途碰到卖糖人的，各色生肖插在稻草芯上，大公鸡尾巴上带糖丝，还有画上的飞天，糖裙摆上撒着芝麻。要说好吃的好玩的，司府府上多的是比这个更稀罕更金贵的，但桥桥是没见过的都觉得新奇，巴巴地扭望那小摊子，司老夫人虽觉得这路边的东西不怎么干净，不过拿着玩玩也就罢了，便打发丫鬟去买。

        桥桥发束上的铃铛又响起来，喜笑颜开的跟着去挑个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