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在楼层并不高,四楼,走下去也不算什么,于是便走楼梯。楼真暗,声控灯亮得时间又短,走到有人在楼梯间打电话的楼层还好一点,灯会多亮几次,有些没什么声息的楼层,只有门后的走廊里传来的护士站呼叫,在乍明乍灭的灯里,遥远又急促。
“我以前一直以为肯尼迪是个作家。”小海像想到什么,笑起来。
“约翰・肯尼迪?”
他们走到了石越的车旁。
上次是付游山的烟,这次是付游山的吻,付游山有着甚于柏林墙的隔阂效果,无形又不可摧。他们成了那个吻的傀儡,机械地前后走入电梯。
“之后怎么打算的,还回公司吗。”
没说完的话石越也知,剩下的是由付游山决定的事,小海只是付游山的临时发言人。
我满足。
“不用送了,”石越自己都觉得茫茫然,他们又回到了蓝黑色的天幕下,树声嘈杂,让人想起不熟练的口琴声。
他的小海,风里飘飘摇摇的小海,只是个连帆都没有的小船。
这下轮到石越笑了:“以前很近吗。”
喜欢又怎样?付游山嗤之以鼻,喜欢也改变不了今晚自己会用后入式干他喜欢的人。
石越不知小海怎么突然讲起这个,但能多说一会儿话还是好的。
“睡着了,”小海在前面先进门,轻手轻脚地又折返,石越只在门边看了一眼,朝那位站起来的看护阿姨点点。
楼梯出口在石越车停着的反方向,还要绕过楼,走一段。
他们站着,和那位老清洁工一起听着广播,虽然很荒谬,但石越庆幸他没有调频,庆幸这个政论节目像裹脚布一样迂臭而冗长。
走廊两边都是玻璃窗,一格一格,像油画框,有人的是一格故事,没人的就是一格风景,人来人往,故事在交错动,有时是盐水吊瓶,有时是小跑的女人,有时是两个并肩的人;而风景总是统一的蓝黑,室内外的光相对着扎进这蓝黑底色里。
明明是秋天。
“我也不知,可能..不知。”
又是电梯,人如果像电梯一样,只搭乘不对错,又总是等在分别的地方,多么好。
他们又从仄的白色里往回走,走回老风景,故事里还是病人。
“以前觉得他的话有理,又好实用,当然就很近。”
车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休息的清洁工,正用手机听着广播,大扫把立在一旁,两个竞选者在医院的垃圾车旁用翻译后的中文缩着观点辩论着。
“是哦。”
会让石越走出柏拉图的绝不是小海,而是门当对的婚姻,付游山都能想象出未来石太太的脸,宁静庄重得像玉瓷盘,送到石越手中时已经盛得足够丰盛,不像小海。
“大选还没结束啊,”石越知在这样的背景下谈别国的政治有些驴不对嘴,但他尽力将自己和小海的关系摆在最普通的位子上,两个不生不熟的男人,在他不想说再见的前提下,不聊天气,也只有聊政治了。
医院的电梯笨重而大,停住的声音便也是笨重而大的,像刀刃在断台上轰然落下。
小海并不止步,低着:“没什么,走过去好了。”
“英文太费脑子了,我只看那上面的中文,肯尼迪说,不要祈祷
有移动床,有轮椅,满当当一屉,他们俩不再往里挤。
小海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他们的脚步不快,就算这样也一眼就能看到石越的车了。
“前一阵子才知,原来他是政治家,一下子就变远了,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了。”
石越也有过帮忙,不过这次他来得不巧。
病房区没了透明走廊,四方四正的白,一块块吊中间列着一排,里又是白色的灯,照在两边的白墙上,密不透气的白。
老太太术后换了个两人间的病房,乔霓出了许多力,她来过一次,被老人和看护当小海的朋友,极力感谢,极力欢迎。
他要跟着走,石越就不得不找些话说。
“对,高中的时候学校给我们订了英语周刊,有一小块版面会放一些外国作家的中英双语名言,老看到他的名字。”
三个人的影子像一幅失败的构图,一个慢慢变远,剩下两个也近不起来。
“那个时候并不是念书的料,高中毕业就出来了。一开始还很笨,需要钱的时候也不知去哪里挣,就将当学生时候的书和纸全翻出来卖废品,理一理又看到肯尼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