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元日那天,谢修让我和陆云暮早断了早省心,想来最晚那时他便已经知晓了。可后来他却态度反复,说不再此事……又是为什么?
我忍不住伸手拂上他的眼睛,又被他握住手,熟悉的热温便从指尖蔓延,眨眼睛我便又与他挨着,颈贴着颈。
又或许……我想了想,放轻声音问他:“你师兄起事前,可与你商议过什么?”
不对啊,他这到底搞的是个什么东西?
总不能反倒是齐文初和谢家结了盟,要先把陆氏掀翻在地吧?
哎,能怎么办呢,孩子还小,慢慢教呗。
但我不知他,他亦不知我。
我偏过看他,就见他双眼明若星子,许久如一地定定望着我。
陆氏应当不知晓陆云暮搞了这么大事,不然等不到他自己跑,那陆宁是怎么知的,又怎么会只是看着他去搞事?既然陆氏有人知了,谢氏是不是也知了,所以谢修才几次三番让我远离陆云暮。可他们是何时知,为什么后来又退让,不我和陆云暮如何了?
细细一算,自前年谢储受赏后又回了两湖,我与他许久不见,甚至连通信也无。这两年我卯劲儿跟谢氏撇开关系,与谢氏相关的都不闻不问,便全然不知他在那边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是连陆云暮都不愿多提,而抓逆之事磋磨一年有余,想来并不好过。
暮说到底也还只是个一路顺遂的富家子弟,无非是天赋高了些,可江湖厮杀与战场腥风于他尚且还是纸面上的快意恩仇金戈铁,他应当也未想过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学会杀人,但剑染了人的血,人就再也不同了。他本不用沾染其中,所以怯了,逃了,丝毫不让人意外。
我在他颈侧磨蹭了一会儿,拂了拂他的背:“以后,莫要有事再瞒着我了。”
我这边还顾虑重重踌躇不前,宋鲤听说我想见谢储,十分惊奇:“想见便去见,有什么为难?就算之前闹矛盾,可好歹谢氏是你母族谢储他是你舅,你个晚辈姿态,他谢氏再厉害
哎,老乡,你这不就是把路走窄了吗?溥仪都能当新中国的公民,你怎么还想效仿法国大革命决国王呢?
谢储。
他没说话,只默默把我又抱得紧了紧,半晌才听他在我耳边“嗯”了一声。
怪了,更奇怪了。
还有,齐文初,他知不知?
八十七
我现在,该以什么样的份去见他?
陆云暮闭了闭眼,而后才:“我曾与他说,若有一日打入京城,我想去劝降家人,他当时同意,后来我却偷偷听他与旁人商议,说王公贵族皆满罪恶,必要除之以昭天下人……”
x若想将陆云暮从谋逆之事中摘出去,首要便是弄清知晓他参与其中的人有多少,知晓他所为的人有多少,而余下的谋逆残党,又是怎样的情形。
我不敢再多问陆云暮,他也算是在他师兄那遭了大罪,如今斯人已去,还是得尽量给他留着些好印象。只是这段经历于朝廷也算是留下前科了,难怪当初陆宁不让他往朝廷靠近,最后得我许诺护住他才肯罢休……
况且谢储敢于早朝公然说出奉旨诛逆一事,显然此事并非谢氏自己主,皇帝老爹必然知情,那想来齐文初也同样知情。这其中便几个问题,一是谢储受此密令,那他如今是给谁在办事?二是谢储既然如此,那谢家又是如何?三,陆家,陆家如今又算个什么情况?倘若陆云暮被抓,是由谁来置?
我同谢储已许久未有联系,贸然去问他武当谋逆一事,几乎就等于狼人自曝,让谢家知我有心包庇陆云暮,倘若有一天真有人要拿他,我必然被防备,如此反倒是害了他。
我想得昏,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行吧,我不愧疚了,这恋爱谈得怎么净惹事了,除了我好像还真没人救得了,真是……
而武当有谋逆之人一事,朝中知之者甚少,前因后果,知得最清楚的,便只有一人。
倘若如此,我总该去见他一面。
去找谢储之前,我犹豫了很久。
仔细琢磨,说到底不过是寻常的分扬镳罢了。本就不是一路人,若他转辅佐齐文初,又或者谢氏投向齐文初,我也十分乐见其成。只等朝廷再安定下来,我向齐文初讨个外放封地,自此天高路远,兴许便再不用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