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带你回来，”他似自语般喃喃开口，“你便是这样一声声喊我……我怎么应，可你也不睁开眼看我……”

        我正想他莫不是癔症了，陆云暮却又猛地挣开我后退几步，眼睛似看着我，又似毫无焦点。我看不明白，跟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手朝他递过去，却果然又被他躲开了。

        陆云暮抬眼看我，似如梦初醒，又似痛苦不已，很快又把脸转开了：“我不能，我不能……”

        几次如此，我停下不动了：“陆云暮，你现在……连碰都不愿碰我了？”

是陛下，应当是觉得，果然世家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即便各有支持的皇子，但只要谈及朝中权力分，却只能在你我手中，无论如何也不能旁落。”

        他不说话了，离着远远一片地方看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知他是两眼定定望我，分毫不错，同往常看我的模样并无区别。但我心里却凉得仿佛结了冰，呵出一口气，便似乎把鼻也冻僵了。

        倒不是又一跑没影了，而是明显在躲着我。我还躺床上修养那几天，白天不见他人影，晚上我睡得糊里糊涂时却看见他坐在床边盯着我，可等我醒过来，人就又不见了。过了几天我好得可以到转悠了，就白天晚上都看不着他在哪儿了。我倒也明白他是个什么心理，毕竟我是他亲自从那个毒娘子那儿带出来的，他叔叔了蠢事，他觉得对不住我，情有可原。可是两个人天天你躲我藏的，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啊？

        我僵着冰住的嗓子说话：“你要就给我得远远的，别叫我再看见你。脑子笨得跟猪一样，我看见你都觉得心烦。”

        确实不是人过的日子，却是我过的日子。

        所幸快要熬出了。

        陆云暮像是没听懂，愣愣地看我：“文裕？”

        封后大典和立储大典是一起准备的，立储大典当天还是太子的大婚，而突然冒出来的太子妃，是会稽谢氏本家嫡女。于是几项大事叠在一块，礼虽然一直预备着这些事，却也整整准备了大半个月，我也就在家休息了大半个月。事到如今我也不用再顾忌谢氏如何，看他们这么快就把谢氏嫡女送来当太子妃了，估计也不太在意我怎么样。就说人家这行动力，能屈能伸，要不然怎么能是几朝不倒的世家大族，这见风使舵的本事我修炼几辈子也学不来点。

        他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我却不知为何全然懂得他在不能些什么。一时间我只觉得寒意自脚底腾起，瞬间便漫过，冷得我能听见牙齿在我口中咯吱作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乎平静：“陆云暮，你莫不是觉得我得跟个女人一样，失了贞洁，便得痛哭涕，觉得自己不干净了是吧？”

        我打断他：“行了，听明白了，吧。”

        陆云暮猛地站起：“此事错不在你！我……是我之过。我这几日一直不知如何面对，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怪在你上。我合该负起责任。文裕，我今日不能为你报仇，总有一日……”

        起初我还在自己屋里沏壶茶拿本闲书等他，之后干脆直接到他在我隔那间名义上的侍卫住的屋子里蹲他。我蹲了他好几天，几次等到睡着了之后我摸出个规律，这傻小子没走远，就躲着不想跟我正面对上，我睡着了他就冒出来了。所以我想了个招，我装睡。装睡糊弄普通人简单，像陆云暮这种高手本不是能糊弄得了的，所以我决定，干脆装作噩梦了，我吓一吓他，不信他不出来。

        不过说到底我也没心情关心谢家，我自己的事就足够烦心了。

        我气急败坏地抄起书架上的书砸他：“闭嘴！”

        陆云暮这时慌张起来，朝我伸出手却又停在半空，只重重地着气：“我知你怨我，我，我也不在这儿缠着你。你别生气，我上就走……”

        我转过脸朝他，尽力压住嘴角的冷笑：“陆云暮，我被狗咬了一口，没去拼死拼活地反咬回去，还是我错了不成？什么仇，你爱报不报，我懒得理你。出去吧。”

        “哎！”宋小哥叹口气，“说好的天潢贵胄，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啊。”

        于是我假装梦中遇险，高一声低一声地喊陆云暮的名字，果然伸手便抓住他扶住我的胳膊。我睁开眼正要笑话他，刚笑一半，却看见他盯着我的眼睛隐隐狰出几丝血丝。

        我先是疑惑，我什么时候有了说梦话的病了？没等我来得及想明白我就觉得要糟，果然陆云暮说话声音愈来愈小，握住我的手却越发用力。我忍着手疼听他说完，用空着的那只手尽力搂他：“别怕别怕，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陆云暮吧，他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