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展着美好姿容,仆从也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匆匆路过时看到的古老桌椅虽然散发出木腐朽的气息,但依稀可看出从前的致秀丽。女仆长后垂落的白色蝴蝶结条带不断地随着她的摆动在我的面前摇晃,大概晃了三百四十一下后,这上了年纪的女人便请我进入一个房间内。她用指节轻叩三下门后,那扇厚重的木门便缓缓地被一个带着假发的仆人从里面打开。现在,这种相当复古的打扮可不时兴。
一瞬间,我闻到了某种药品特有的烈气味。躺在床上的男人形销骨立,手臂上有一排密密麻麻的针眼。哦,当然,我知这些经历过战争的士兵总会不由自主地用一些有吗啡的小药品,即使已经有医生警告过他们。他紧闭着双眼,奄奄一息地躺在过于宽大的床上,看样子是时候让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去挽救他的命。不过,这并不关我的事,我虽然名义上是个医生,但这并不是我此行的目的。刻薄地说,我可不在乎他的死活——还有其他任何人的死活。
守在男人旁的是一位青年人,他很年轻,可是全然没有年轻人的朝气,他阴恻恻的眼睛深陷在眼窝中,随时随地都貌似警惕地,充满算计地注视其他人。他其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又要努力装出一副热情包容的样子,这两种截然不同表情时时刻刻在他的脸上纠集——让生得还算英俊他看样子就像个脸上抹着夸张图案的小丑。我不在乎他,因此脸上只摆着公式化的微笑,理解我的人会一下子察觉到那代表着厌倦与不耐烦。我挥开他递给我的雪茄,忽视他脸上那种让人烦躁的神色,直截了当地表明我的来意。很显然,以我这个接受过先进医学教育的人来看,他父亲可活不了多久,因此试探他的长子的政治态度成为了我的合作伙伴的一心刺。
我那位合作伙伴明明是个商人,却想要染指无聊的权力呢。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可他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我可没必要拒绝上门的机会。
我作为明面上被那个有些政治脑的商人派来的医生,自然有检查病人状况并且治疗他的义务,于是我就像那些庸医一样以相当严谨、认真的态度了一番无用的查验,得出了我看一眼就能得出的结论。最后,我怀着假惺惺的悲伤向他的长子陈述了这一点,旁敲侧击地试探他的态度。
令人索然无味的是,他并不像看样子那般于算计,城府极深,三两次谈话间,他的底细就被我摸了个清清楚楚。我坐在铺着垫的靠背椅上,想着他们什么时候会被关进我的神病院,助我完成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人实验——心狠手辣的商人不会留着不忠于他的人。可怜这位长子还并不把商人看得太重,还想着要为自己的家族谋一个看样子更有前景的出路。商人对权力的追求越狂热,参与到我伟大实验中的人越多。我甚至希望那商人能再丧心病狂一些。我喝着上好的黑咖啡,令人兴奋的苦味在我的尖弥漫,我感到我的神经有些不同于往常的怪异。
这种诡异的振奋感一直持续到我被安排好的女仆带到花园中时,咖啡因让我甚至有闲心敷衍走在前面的那位轻蔑的继承人,漫无目的地将疏疏落落的杨树林映入眼帘。密密麻麻的鼠尾草看样子有些艳俗,在微冷的风中散发着致命的甜味与芬芳,混着窸窸窣窣的虫子的鸣叫声,搅弄着我的神经。我有一种神秘的预感,这不知所谓预感像是要冲破我的脑袋。而很快,我就知这种来自缪斯的灵感昭示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