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进了一枚毒气弹,那一家老小,都已经悄然没了声息。娃儿一张脏兮兮的脸上淌着泪水,一双恐惧的眸子呆望天空,到死都没有合上眼,再也不会叫“小栈叔叔”了。
土门槛上坐着杜老爹,耳朵在经历了一年又一年的轰炸之后越来越聋,息栈与他讲话他已经听不见,却还是能从每一次热烘烘的空气波动振颤中辩认出,这是鬼子的铁麻雀又窜出窝了!
的?当家的?!你怎么了?!”
第二年再来轰炸,乡亲们惊慌奔走,抱四逃窜。
“王大哥!王大哥!......小三子!!!”
第三年来轰炸,各村各镇早就挖好了五花八门的煤窑菜窖防空,铁麻雀来了大伙儿一声不吭,埋各钻各,井然有序。
俩人互相看不见,就只攥住了对方的手,五指相扣,勾了勾手指,心里顿时安稳了。大掌柜在外边儿挖,小凤儿在里边儿挖,不一会儿就把口扒了个敞亮。
话说小鬼子第一年来轰炸的时候,老百姓都还没见过炮弹长啥样子,觉得新鲜,纷纷跑出街上来看大鸟儿,结果轰隆隆被炸死一大片。
铁鸟每扔一发炮弹,杜老爹就往自己的铝盆里扔一颗花豆。息栈瞧了瞧,杜老爹的铝盆里,已经攒了小一万粒豆子。
这些年来,每一次轰炸过后,县城里的保安队和联防队,就要负责收集不幸遇难的乡亲们的尸,堆积在一掩埋掉。
息栈忽然想起什么,跑去隔家的地,奋力扒开一看。
炸到最后,大伙儿都快被炸“疲”了。你个狗日的小鬼子要炸就炸你的,俺们该干啥还敢啥,放羊的放羊,玩儿骰子的玩儿骰子,炒辣子的炒辣子。炸不到,算俺们幸运;炸到了,算自己倒霉呗!
驻守潼关的官军换了一拨又一拨,来来去去。唯一没有换地方的,就是“西北抗日义勇军”的这帮伙计。
村口的黄土坡上矗立了无数个木牌牌,被风儿动,微微振颤,簌簌轻鸣。那土坡里面,也躺了好多野山的伙计。
“怎样?的,修了快五十米,鬼子的大鸟儿一来,又给俺炸塌掉一半!”
隔着一层土石,外传来某人闷闷的声音:“崽子瞎叫唤个啥啊?老子不在这儿呢么!”
息栈知晓,潼关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是进入长安、汉中的必经之路。潼关一旦失守,背后不远就是长安城,皇帝老子和太子殿下的坟陵就都保不住了;若是长安也失掉,小鬼子或可以越过秦岭南下蜀地,直面山城重庆,或可以一直往西打到公鸡屁上的天水,兰州,玉门关,野山……
息栈从防空里爬出来,掸了掸满脑袋的土渣渣:“当家的,今天修‘长城’修得怎样?”
保卫潼关,就是守住老家。
太原早已失守,华中全陷落,官军且战且退,小鬼子在几年前就已经兵临潼关的对岸。两军隔着黄河遥遥相望,摸不到够不着,还总是不撤走,搞得跟牛郎织女似的,隔岸观景,大眼瞪小眼,一对冤家。
大掌柜和他的壮羊羔,已经在潼关驻守了好些年。
县城正中央那个报警的钟楼,后来被鬼子给炸掉了。
于是县联防队的息队长派遣手下的几个崽子,每次就穿着红背
渭水之南,巍巍潼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