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作安之若素地同他错着一步下楼，小心翼翼地跟他维持着一个既不生疏又不亲密的距离。

她不止一次见过他母亲，亦见过他父亲和他家里的秘书侍从，讲究的都是欧化的绅士作派，替女伴拿衣裳拎手袋拖椅子都是习惯成自然。她这时候出声反对，反倒显得小气突兀。她就着他的手披了大衣，指尖若有若无到他的手，还是叫她不自觉的蹙了眉。

苏眉这样说，他当然知她担心什么。他怎么会不知哪个门离图书馆最近呢？可是他必须要拣最远的门停车，这样才能拖着她穿过整个校园，一则他名正言顺同她单独相的时间太少，二则――最好叫她的旧同学看到。

除了父亲和丈夫，她似乎从来没有和一个男子这样靠近过。父亲也好，许兰荪也罢，都是恂恂儒雅的长者风度，如经平原的轻缓河；但虞绍珩不同，他是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年轻男子，他太年轻，年轻到……比她哥哥还要年轻，他是个军人，经过训练的姿态总是异常，隐隐带着一点攻击，他还这样高，甚至连他的妥帖稳重都让她觉得不安；他此刻一靠近她，她便觉得自己仿佛是临着峭下的一潭碧水，越安静越意味着潭水幽深，更不知会不会从近旁的山崖上猛地飞出一瀑激，将人卷进那潭水里去。

虞绍珩走得很慢，苏眉疑心他在照顾自己是女孩子，但又不好明说，也只好慢慢随着他散步一样地走。他一句话也不说，像是怕惊动了她似的。苏眉心里一直有些惴惴，也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

觉察到她小小的不适和局促，虞绍珩不仅不觉得失望，反而还有一点窃喜。她有意识地跟他保持距离，说明她把他当成一个需要区别对待的男人；她要是真的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那恐怕就是真把他当成“晚辈”了。不过，他会扮演一个一点也察觉不到她小心思的“晚辈”，既殷勤又热忱地好好疼爱――不，对“长辈”，得说“敬爱”。

虞绍珩点点：“我不知这里楼下能不能停车，就先停在外面了。”

花圃周围大丛的迎春花，正是最繁盛的时候，瀑布般的鲜黄花朵随风摇曳，绚然生姿。两人行过图书馆前的花圃，苏眉见虞绍珩径直往前走，忍不住问：“你的车停在南门吗？”

虞绍珩恍然：“哦，我没到这边来过，只知南边是正门，下次我就知了。”

但她毕竟是长辈，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他是怎么样一个人，至少他对她，对她的丈夫都有莫大的善意，她不应该对他有太多排斥，不怎么说，一个有这样明亮笑容，会偷偷堆雪人的年轻人，不该是坏人吧！

绍珩已经行云水地去衣架上取了她的大衣和手袋。苏眉伸手要接，他却拎了她的大衣展在了她后，他一靠近，苏眉的子便僵了僵，待要说“我自己来吧”，一回，看见他若无其事的淡然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苏眉：“其实，东门离图书馆最近的，这边走出去就是了。”

正在这时，迎面过来一对穿校服的少年男女，女孩子的丁字鞋踩在红砖步上“嘎嘎”作响，挎着书包疾步而行，后面的男生像是在追她。那女孩子同他们肩而过，看了虞绍珩和苏眉一眼，突然板着面孔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