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说:“不知。”
人人都很痛苦。弦同翻个,漠然的想。哪怕前面开车的师傅,极可能都暗藏比他多十倍的痛苦。王磊呢?王磊会不会也有比他多十倍的痛苦?如果有的话,会是因为什么?当然也有几率:王磊表里如一,并不痛苦。那太好了,我祝他幸福。
吐完他又在原地坐下,嗓子被硫酸洗过一样火辣辣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的声音像是要炸,额不断的出着冷汗。他用手捂住左耳。周遭就突然坠入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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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磊瞅他一眼,没再作声,弦同腋下
王磊用滴滴打了个车,一开门弦同跟人偶一样整个栽进去,司机回看看四仰八叉的弦同,说:“您别吐我车上啊。”
弦同说:“喝高了为什么叫你。”
王磊说:“你吃什么了。”
王磊说:“张老板给我电话,说你喝高了。”
车在路边停下,王磊麻利的付了钱下去,弦同撑起半,突然意识到王磊是要过来给他开车门,慌忙弹起来,后炮的说:“不用!我还能走直。”他确实完全好了,吐过后胃也舒服,哪都很舒服,近乎飘飘然,思路还清晰,很想立刻进行一些理科方面的脑力劳动,虽然以他现在的程度最多也就填填晚报上的数独。
又过了一会,弦同起说:“咱回去吧。”
弦同漱了口,又喝了水,鼻端至少闻不到自己呼出的腐臭气味了,就问:“你怎么在这。”
喜欢。
弦同说:“不吐了,我吐过了。”
弦同:“不知。”
弦同说:“其实没喝多少,可能是吃坏了。”
弦同:“龙虾。”
面前突然一暗,有人拍了拍他肩膀。弦同抬一看,以为自己见着神仙了。是王磊,王磊手上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说:“先漱漱口。”
王磊:“……你龙虾过?那上次怎么没事。”
弦同在花坛边缘坐下来。花坛里种着叶子茂密的植物,在黑暗里着油腻辛辣的汗。蝉在高,蟋蟀在脚下,弦同充耳不闻,他想着冯平,想着冯平得到的,以及他自己已失去的一切。那可能不是同一样东西。那一天终于到来了。他说:咱散伙吧。这话冯平不会好意思先开口的,还得他来说。说的是:不同不相为谋。其实哪有什么不同了,多不过殊途同归,只是走与不走的差别。他是停在半路了,再没有看到终点的机会。但世上这样人本来也很多,不如说本来就是绝大多数,若没有这些半途而废的人,就衬不出勇者的可贵;他也值得被原谅,至少值得被遗忘,因为他孱弱的心脏,因为他罢工的左耳。然而只有他自己知:不是因为他左耳听不见,才写不出来,是因为写不出来左耳才听不见的。他让左耳失望。左耳放弃了他。右耳没有,可能右耳比较懒。无所谓了!咙翻上一阵温热的酒。弦同及时爬起来,对着花狂吐一阵。
司机很不安的继续开车,王磊在副驾驶一言不发,弦同伏在座椅上,隔着安全栏看他不动如山的侧脸。他觉得王磊这会可能后悔了,还是找个正常人合租的好。当然他也可能低估了王磊的心理承受能力,别说喝了吐这事每天至少要发生上万次,就这个表象之下那些个看似纠结的暗汹涌,也全无条分缕析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