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近地对视。
于乔的床,靠窗一侧,摆着一溜儿四个凳子,圆形三只脚,可以叠在一起那种。陈一天随手捞过一个,放在自己前,长一跨,坐下来,凳子儿蹭到地板,嗞溜一声。
灯光在他脸上打下阴影,于乔本看不清他的眼睛,只是觉得,这完全是别人的遗传基因,没有一丝一毫的亲和力。
他穿了T恤和运动短,运动短大大,长度及膝。这几年,因为高蹿得快,上的脂肪和肌肉没有同步跟上,走路晃晃的,肩膀有外侧有两明显突出的骨。
这下好了,不用决定了,她“醒”得很自然。于乔死死抱着怀里的书,所以陈一天拽第一下,没拽出来。等反应这来,缓慢睁开“惺忪”睡眼,慢慢松了抱书的劲儿,陈一天已经收回了手。
陈一天在等着于乔反应,于乔在看陈一天。
陈一天坐下就没再动。他看到紧闭的眼睛、紧抿的嘴、颤动的睫,被子裹挟下凌乱的发,来不及收回支出床边的脚丫子……
他走进来的同时,巧妙地跨过一只拖鞋,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气。
于乔的生活经验里,没有十九岁男生相的记录。高三毕业、即将升入大学的男生,时常低着、话很少、不怎么笑的男生,不吃零食、不表达好恶、不对人示好、不跟人牛的男生……
于乔的眼睛更紧地闭了一下,陈一天抿了抿嘴。
此刻,有这么个男生,坐在她床前,而且,还试图拿走抱在自己怀里的、属于他的书。
沉默的时间太长,于乔决定“醒来”,她卧倒的姿势别扭,重心偏移,表情僵……就在这时,陈一天伸出手来,去拿于乔手上的书……
当然,如果此刻的于乔是十年后的于乔,她肯定能看到更多的东西。比如稚气、玩味、得意、兴致各有那么一丢丢。
在于乔印象里,这是二人第一次对视——如此近距离。
于乔的眼睛和于香很像,眼角微微上扬,不是特别大,但是内眼角到外眼角的距离长,在五官比例中就显得不寻常。母女的差异在眼神:于乔的目光清澈,每时每刻都仿若刚刚醒来,刚刚睁眼,刚刚看到这纷乱世界。于香的目光狡黠,心中有小九九,眼里有读心术。
陈一天坐在床前,目光一直没离开床上那个小孩。于乔原本眼睛闭得死紧,感觉有人近,又突然听到地板摩的声音,条件反,她更使劲儿地合眼,此刻眼神经不得放松,开始微微发抖。
陈一天接过
于乔慢慢把书递过来,由于刚刚抱得紧,书页还残留着她的温。
他眼前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他走进来。
从脚到再打量一遍,他发现了于乔怀里的书。
陈一天带回东北夏夜外特有的爽朗气息,放松随意。
可是,于乔刚刚偷翻了这个人的书柜,还抱着这个人的书,此前不久才住进这个人的家里,现在正在假装从睡梦中醒来……因此,她看到的,只是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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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天没有一长得像。刀削斧凿般的脸形,脂肪和肌肉勉强填满骨的空隙,两腮微微下陷,发大概高考前剪过,现在长了,遮住了眉峰。
但他感觉到,就在前一秒,这房间的人和物都被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