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中途换了几次车,一共坐了十二个小时。到了地方,果然是一所封闭式理的学校,两米半高的墙,上面还架着一米高的铁丝网。
我没听见似的。早上走得急,装衣服的行李箱还平躺在地板上,箱盖开,里面堆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有个人跪坐在我上铺的空床上,用力抖着被褥,看见我进来,动作突然一顿。
我费力地收好伞,把被雨淋的发拨到脑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拧开门,这才看见宿舍过上摆着几个崭新的塑胶脸盆,把路都给堵了。
我妈看了我一眼,眼睛居然也了:「咬咬牙,就苦三年。」
我又打了个哆嗦,眼眶一红,把衣领立起来,也不回地冲进那铁门。
她在后面叫了我一声:「钱宁。」
我妈像押解犯人一样按着我:「给你找了新学校,你在那给我好好待着。」
零一年的一个秋天,外面刮着风,下着大雨,绿化带的叶子被风一浪又一浪地揪着,渐渐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又薄又利的碎叶子在风里打着旋,刮在人的脸上,简直能割出一血痕。
我呆站了半天,慢慢转过,看见他跪在上
这车坐到半路,我实在忍不住了,惊慌失措地问她:「我们要去哪?」
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笑着婉拒:「你们先走,我清东西。」
我又说:「周末能回家吗?」我把家这个字念得特别重,「过年呢?妈,过年能回家吗?」
舍友从旁边推了我一下:「不去打个招呼?」
许多荒唐事,明明忘得干干净净,可是当这个人再一次活生生地出现在你眼前,所有的忘记都成了笑话。从他上挪开视线,仿佛用光了我一辈子的力气。
我妈把换洗衣服交给我,在后面推了我一把:「去吧,都安排好了。」
我一回过神,就看见自己寒酸的箱子大敞着,仿佛被人揭了遮羞布,种种捉襟见肘都在人前,连忙上前把箱盖用力一掩,猛地踢进床底。
她不肯看我。
舍友攀着上下铺的扶梯,冲那人咧嘴一笑:「他就这副德。走,端阳,我们吃饭去。」
她背对着我,肩膀微微发抖,只看着窗外:「我不了你,我请人帮我。」
我不知该说什么,把埋在膝盖上,老半天才抬起,掰着指算:「我过几个月就十四了,三年之后是十七,上就十八。」我闷笑起来:「只养我到十八岁?你这妈当得还真轻松。」
紧接着是一阵喧闹,几个舍友勾肩搭背呼啸着出了门,反手把门一掩。
我靠着门发了一会呆,舍友招呼了一句:「来新人了。」
我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什么,可不愿意信:「是寄宿学校?」
板上,从里冷到外,在梦里都打着哆嗦,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又被她摇了起来。我妈拧着我的胳膊叫我披衣服,然后洗脸,刷牙,拦公车,天才蒙蒙亮。
我在这鬼天气一步步着风挪回宿舍,刚一松懈,手上的伞就被一阵风得倒掀过来,人被伞拽得往后连退几步。
这是我跟端阳的第二次不告而别。
我一眼就看清了他五官的轮廓,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在黑暗里发着光,这么多年了,我居然还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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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得更急了,学校光秃秃的黑砂跑被太阳烤得脚,树影铺天盖地地压下来,我眼前看不到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