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天色太晚，端阳不肯回去，我只好像当妈的抱着没断的儿子一样，抱着端阳吃力地往前挪。

我挪得大汗淋漓：「以后记住了，回家别走这条路。」

端阳凑在我耳边说：「我家就住在前面那个路口。」

他不作声了，埋走路。我把双手交叉着放在脑袋后面，脸上下意识地换上了一脸亲切：「端阳，你在学校交到朋友了吗？老师喜欢你吗？成绩还跟得上吗？一定够累的吧。」

端阳犹犹豫豫地直视着我的眼睛，像是能把我整个人给看透了，我气势立刻又弱下来，结结巴巴地笑：「当然不是，我不是那种人。」

劝：「我帮你，就不疼了。」说完就朝他破红的地方了口凉气。

端阳的声音清清脆脆的，他埋走路，不肯看我：「都还好。」

端阳也学我，把声音放得轻轻的：「我想留给你。」他说着，忽然冲我笑了一下：「早知他们和钱宁哥哥是一伙的，我就把钱给他们了。」

端阳发现脚步声停了，连忙回一望，然后一溜烟跑回来死死拽着我的手，惊魂不定地问我：「怎么不走了？」

我看着他，死撑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端阳上了两把：「傻子，离你家就几步路了，自己回去吧。」

我看着端阳，眼睛有点泛酸，报了班名，又干巴巴地补了一句：「你来啊，我罩着你。」

他低低地和我抱怨：「钱宁哥哥，你到底去哪了？」

晚上到了家，我把校服衬衣和外套都翻出来，撑开熨衣架，拿熨斗来

我看了眼自己穿的那条校，知暴了分，只好胡乱点了点，他又问：「你在哪个班？我以后好去找你。」

端阳真以为我力大无穷，放心地挂在我上，淡粉色的鲜嘴一张一合，说的全是我最想听的话。我们脸贴着脸，比连婴儿还要亲密，饶是我的脸再厚，也慢慢烧得。

我脑袋被这句话震得一片空白，狡辩的话脱口而出：「不是！」声音大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

端阳呆了一小会，然后才把手从我脖子上面挪开，把他兜里的钱给我看：「钱宁哥哥，你看，我存了好几年的钱，你喜欢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端阳把脑袋靠过来，满的发被太阳一照，变成了温的深棕色，他小声说：「我想你。」

我惊吓过了，不知为什么，到了这一刻，心里泛起的却全是欢喜。我原来打算只抱一小会，就把他赶到一边，可手一碰到端阳的衣服，就变成了无尾熊宝宝和尤加利树，谁见过舍得推开无尾熊的树。

我想起这四年的故事，想挑出几件有意思的事逗他，却想不出一件甜的，支吾了半天，只好说：「你别。」

我吃了一惊，瞪着他看了半天，才悄悄地问他：「刚才别人抢钱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

我忽然觉得特没意思，于是脚步一顿，讪讪地看着他。

「钱宁哥哥，」他拉着我的手腕喊：「我知我们上的是同一个学校。」

端阳的哭声突然小了，定定地看着我，我们两张脸挨得极近，端阳的眼珠子比最昂贵的宝石还漂亮，闪得人晕眼花双脚发。

端阳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突然在我右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我脚本来就的，被他这么一碰简直是天旋地转，再也站不稳，赶紧把他放下来，面红耳赤气吁吁了半天，才梗着脖子骂他：「弄得我一脸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