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榻米上的床褥铺开，他在黑暗中问了一嘴，“你没吃东西吗？”

        还可以听见，禅院甚尔的呼。

        跌在了他手臂上挂着。

        想到这，五条律子心口猛地了一下，像是从高空坠下似的。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脸去看禅院甚尔，他依旧背对着她，后脑勺和枕被

        禅院甚一不是什么特别的男人，尤其是作为丈夫。她和他的婚姻是扣子和扣眼合在一起的家族联姻，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在成婚之前的一两年，她就已经知他即将成为她的丈夫。母亲说，婚姻就那么回事，男人女人——就那么回事。

        他眼睛在袋子里扫了一圈，没再开口，跟她一样背过躺下。

        “……吃了。”她缩进被子里，背过。

        五条律子没什么睡意，但是听见他在后躺下的动静，她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然而眼睛闭上，雨夜里那些可怖的眼神和糙的手掌又从黑暗里扑了出来，画面顽固的留在她的记忆里。让她总是会产生一种有东西钻进了衣服里，在她的骨上刮动的错觉。

        五条律子在禅院家的时候，五条悟总来看她，问她过得如何。

        房间太小，他们的被褥之间只隔着一小没有意义的隙，几乎是紧挨着，翻个的功夫手臂就会挨到一起。

        他见状生生地改口，将门带上，她连带着他一起被关进黑漆漆的屋子里。她那张脸再一次藏了回去，只剩下了一星半点的犹如幻梦一般的痕迹，“我明天出去买，今天先休息。”

        五条律子眼前黑了一瞬，余下的感官能够试探到的只有他的气味，他靠得很近，温蒸开了他上的味——陌生而沉甸甸的味，她听见他动作带着衣服发出摩的微弱声响，像是他底下了，呼声比他的鼻息要更快一步落在她肩膀上。

        她也这么回答，就那么回事，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地方。

        两张被子隔离不开他们之间那种古怪而别扭的气氛。

        防范下三滥的男人。

        他们，又或者说他，该怎么看待她。

        那陌生的气味变得愈加真实，有种烈而炽热的蠢蠢动，犹如他手臂肌肉下鼓动的动静。他扶稳后很快放开了她，大步从她边走过，声气地说：“早点休息。”

        惊动了她，吓得她后退了一步，脚跟绊住，整个人都往后仰。

        五条律子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冒出那些杂草一样的胡思乱想，因为就在不久前，甚至是昨天的昨天，他还是她丈夫的弟弟，而他们的交集都留在禅院家的屋檐下。她嫁进禅院家有几年，他们只说过几句话，总是没没尾的开始，然后没没尾的结束，就像是丢进池塘里的一颗石，只有涟漪起来的那一阵，他们才有过关系。

        当涟漪变成漩涡，她反倒不知该怎么去分辨他们的境。

        听见房间里的动静跟着夜晚一起变得死寂，她重新睁开了眼睛，望着满是疤痕的墙发呆。房间隔音不好，她可以听见隔房间住着的陌生人在窸窸窣窣的说话，可以听见窗外面夜鸟扇动翅膀从一边飞到另一边，扑棱棱地发响。可以听见时间在动，滴滴答答的像水龙里的水，在她心口敲下一个个漉漉的坑。

        她又想起自己的丈夫。

        那时候她还隐隐有过这样的日子太过无聊的天真想法，还不知在禅院家，无聊已经是难得的好事。禅院家的男人不好相这件事，成婚之前她就知，他们自大狂妄，固执守旧——这其实是御三家的通病，守着时代过去的光荣沾沾自喜，望着近的未来不屑一顾。她在御三家的屋檐下长大，她清楚如何适应，如何习惯，但唯独没有学会防范。

她像是吓了一，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