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带着手伤，在蜡烛微弱的光下，像是一个普通的、在异国飘过多年的留学生。如果他不是傅家的三爷，也许就是归国后，受雇于大学学堂，四尺书桌，藤椅端坐的大学教师。他的书桌右上角，必会摆着水晶墨水瓶，一瓶红，一瓶蓝。

而她的志向，是博采西学，强我中华。

可傅侗文却在等她继续解释……

“会更有用，”毕竟心脏外科面对的难题，暂时无解，“如果我是美国人，我会选心脏外科。”去解决难题，去想办法让心脏在手术期间停止动，不再涌出鲜血。可在现阶段，这是天方夜谭。她可以选择留在美国，继续这个方向，但何时能攻克？没人敢说。

这只是她上百封信里的某两句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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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沈奚明知他在逗趣，还是解释，“不是报复——”

好巧。

“我第一次到敦，人受到很大冲击。”他忽生感慨似的，和她说起了遥远的事情，从他和四爷到敦讲起，说到许多见闻。

沈奚看到他手上的纱布，话音戛然而止，没等来得及问，傅侗文已经摆手：“不要问我的手，我们说些别的。”

在猜想，倘若他去学问，会是如何形容。

傅侗文叹气：“看来是不够了。”

“你都喝好了。”

沈奚点，又摇：“半年前，我已经听老师的建议，选了一位骨科导师。”

可沈奚不敢对傅侗文说，她怕现在的自己说这些，太过幼稚。

的火光中，烧了热水，披着衣服还是冷，于是将两只手掌围在水壶旁，烤火。等火烧开了，她翻找出和碗一般大小的早餐杯，倒粉。

也许十年、二十年，也许是一生。

“就像，”沈奚努力措辞着，低声说，“我们当务

“……我把我的给你？”沈奚指自己的早餐杯。

“初到英国时，侗汌学医也像你，入魔成瘾，”傅侗文将早餐杯端起，轻抬了抬杯子，询问她，“问你讨半杯粉喝，口渴得很。”

“不用，谁让我晚上带你看了一场极其无聊的电影，这算是报复。”

傅侗文讶然：“这次我去加利福尼亚，为你询问专业方向，我的朋友也是这个建议。”

话被到嗓子口，又不让问。

傅侗文似乎有很多副面孔，善恶忠，九成九都是沈奚从别人的话里听来的。可这一昼夜，她也亲眼见到了他诸般模样，每一样，都在意料外，又在想象中。

“我记得，你在信上说，你对心脏外科感兴趣？”

她莫名焦灼，伤口深不深？怎么来的？回来时还好好的？

“一人一半，”傅侗文笑，取出另一只早餐杯，对半分了，递给她，“在中世纪欧洲，外科地位极低，和理发匠地位差不多。那时国王的亲信掌全国理发师，和外科协会。这是侗汌给我讲的，”他喝着杯子里的牛，“他也喜欢外科，可惜他去读书的年月，这个学科的发展不好。为什么你选了骨科？”他问。

她更想学以致用，尽快回国。那些造福人类的事，就留给更想留在美国的人，比如陈蔺观，他的志向是全人类的医学事业。

他在讲述过去，她在心中描绘。

“还够冲第二杯吗？”疲倦的声音从她后传来，傅侗文手臂撑在门框上，看她像耗子一般搬空厨房的橱柜。

沈奚被吓得不轻，粉应声洒落一地……

不觉想到昨晚，包厢里，他和那个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