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吓了一大,以为遇鬼,然而那清冽温和的声音听着却是极为熟悉。他战战兢兢地回一瞧,却发现那鬼青衫深沉,一如瀑的白发在月色下宛若银河泻地,登时便惊呼:“先先生!”
认出了面前鬼的份,他稍微宽了心,然而立刻却又更是惊惧不已,以为白发男子在赵寡妇家诊治时遭了不幸,亡魂不甘遂踏月归来,颤声:“这这先生英魂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尽可尽可说与学生知晓”
隐迹结界中。
他默然无声地缓缓缩回了手,如往常一般抬手解下了覆眼的青色缎带,随手扔在一边,不沾轻尘的心竟是第一次觉得满心疲惫。
不知何时忽然出现的白发男子缓缓推开了柴扉。
小院门口一缕清风拂过,而院中的碧桃似有所感,拍着翅膀朝着院门咯咯地叫了起来。
有乡民闻讯他来看诊了,一传十十传百,竟是扶老携幼把他围了个水不通,大多数人面黄肌瘦,深受毒瘴之苦。
白发男子有些怔怔然,缓缓地走进了院中。灶房中有鱼粥温的香气,矮凳上放着未完成的针脚细密的冬衣,碧桃领着一群鸡依旧穿梭在他脚边咯咯撒欢,他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唤了一声:“碧城。”
只是她家所有的钱只够给阿郎打一副薄棺,她又不是好死,尸只能用一卷破草席裹了,扔在田埂上。
柴扉吱呀呀地响着,而直到寂静无声,都没有那记忆中熟悉的柔温婉的声音传来:“哥哥回来了。”
青阆镇。
良久,他才微微叹了口气:“李掌柜莫要害怕,我不是鬼。
他年逾花甲,又是独居,今晨虽是因周大娘带来的消息着实提心吊胆了一把,但一日过去了,看来倒也是平静无事。此刻熄了油灯,他捶捶有些僵的腰,便正要早早上床睡觉。
纵然他是神仙,也无能为力。
赵寡妇当场哭晕了过去,被他救醒时反而却是没再哭,而待得阿郎被装进一口薄棺中,她竟是一撞到了棺材上,随着儿子去了。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一个叫碧城的少女把温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中,乖巧如猫地回应他:“哥哥。”
月明星稀。
他治了几个奄奄一息的幼童,口述了一张减毒瘴的药方,没有要任何酬谢,只言让赵寡妇入土为安。
与此同时。
对面的鬼魂闻言,却似乎苦笑起来:“我”然而话到边,诸般种种千万绪,他却不知如何说起。
李郎中白天在药铺中一直未等到白发男子归来,以为他还耽搁在赵寡妇家救人,而里长家的筵席已经快要结束,便只好备了两份贺礼独自去了里长家。
,端端正正地坐了,满心期待地开始盯着上山的方向。
他随着赵寡妇赶到她家的时候,阿郎望着门的方向,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十三章
而就在这时,他背后一缕奇异的清风拂过,黑暗中竟是忽然出现了一个轮廓清隽的人影。而那个人影当即开口,低声唤他:“李掌柜。”
那才是真正的岭南,烟瘴满满毒物横行,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那个幸运在他的庇护下成为青阆。
物是人非,这景况未免有些凄凉,他在那把藤椅上躺下,微微上仰,仿佛又忆起多年前怀中初生女婴安详轻闭的双眼,那长睫上落着,一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