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主吗？"李自成大感兴趣，"走，看看去。"

李自成走上前，亲自扶起公主，问旁边的人："这位就是长公主吗？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送公主回她自己的殿吧。"李自成环顾四周，"你们是服侍公主的女吗？快将公主扶回殿，请大夫来好好医治她吧。放心吧，你们都是百姓家的女儿，我们是大顺天兵，不会为难无辜百姓的。"抱成一团哭泣的女们听到这句话，无异于大赦令一般，顿时安下心来，口称"万岁"，磕下去。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女，侍候皇族惯了的，既然留在里，便已存了坐以待毙之心，与大明殿共存亡，此时忽听李自成亲口保证她们安全，那是万般绝望中得到一线生机，顿时将他视为天皇陛下，自然而然，脱口而出："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还是李自成第一次听到有人称他为"皇上"，恭祝他"万岁"。虽然这只是一些卑贱的女，可是她们是大明皇朝里真正的女啊，她们心目中的皇上是真正的皇上，她们口中的万岁是真正的万岁。这句顺祝顺祷由她们说出，是比大顺国的千军万一齐呼喊出来更有意义的，因为那些兵士只是随他起义的自己人，这些女却是大明里的皇室仆婢。而且在此之前，大顺国的子民，大顺军的兵士，甚至牛金星、宋献策这些心腹大臣，都只知称他"大王"，只有这些女，第一次诚心诚意恭敬顺从地称他为"皇上"，祝福他"万岁"，她们的这些话以往都是向着崇祯皇帝说

上去，坐上去？坐不坐得住？坐不坐得稳？是今天就坐，现在就坐，还是另择黄吉日？等待得太久了，盼望得太久了，这便坐上去吧，今日不坐，明日谁知还坐不坐得上？人生一世，能够登上金台龙椅，坐上一天也是好的，以生命为代价也是好的。总要坐一回吧，死也要坐一回。

"是崇祯？"李自成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崇祯这是不愿意将嫔妃或女儿留给自己呀，他把自己看成土匪寇，洪水猛兽，认为自己进城后必定会淫掳掠，辱及妻女，所以才宁可自残骨肉也要保全她们的清白。自己既然天佑神护，走进皇城，取明帝而代之，那就是真命天子了。天子，乃是至德至圣之人，崇祯越是要怀疑自己，自己就越是要出一个君子应有的德行来，昭告天下：自己，是真正的君子，是天命所归，人中之龙。

他牵起衣角，大踏步地走向宝座，因为急促，脚下竟然有些踉跄。而就在这时，一个亲兵来报："大王，搜遍殿，也找不到狗皇帝。倒是后殿堂里找到许多女子，有死的，有活的，有半死不活的，据说，还有一位是公主。"

他来到了后殿。这是怎么样的一幕地狱变的惨状呀。这金碧辉煌的华丽殿中，尸横陈，血气冲天，凤榻上冤而逝的是大明的国母周皇后吗？倒在皇后脚下哭泣求告的，是侍奉的女吧？房梁上白绫系颈的，又是哪位嫔妃？那躺在血泊中被一剑贯刺死的小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几岁大，是什么人忍心将她杀害？还有那断了一只胳膊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的，打扮与众不同，莫非就是崇祯帝的长公主？

"是。"跪在一边的女颤抖着回答，"这是长平公主，是皇上把她的胳膊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