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美玲讥讽：“晚写半天耽误不了你上清华北大！”

转眼她已十七岁，在浮远一中读高二。

许曌没人来接，自己坐公交回家。

活下来的。

站前一段路常被占作农贸早市，此刻刚散不久，路面上积满烂菜叶烂水果，间杂鱼鳞鱼血、鸡鸭，被来往行人踩进泥泞里，酸腐气血腥气混在一，直令人作呕。

许曌是寄宿生，每月有固定的时间放假。

车上人多，她没有座位，堪堪站稳后，一手拖着个大旅行包，一手抬高费力地抓住拉环。

浮远一中是全国重点，军事化理，严禁学生携带通讯工。

浮远市地华东，初春回南天，阴云数日不散；又临海，风大，刮起来呜呜咽咽，像有人在哭。

望一眼外细而密的雨帘，许曌眨眨眼，小声说：“我得回去写作业。”

出院后，吴美玲挂心儿子病情，月子里没有养好，一滴水也没有，只喂她些米汤和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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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码拨通，吴美玲接得很快。她以为又来了雇主，听到低低的一声“妈”，顿时失望，“许曌？怎么是你？找我有事？”

父亲许庆昌是个装修工，跟着装修队长年在外；母亲吴美玲是钟点工，白天也极少在家。

她哥许峻峰高中三年换了四手机，去年大学开学，父母更是咬牙拿出七千块，给他买了最新款的苹果。

许曌没带伞，踩着泥水一路小跑，气吁吁钻进一栋旧楼里。

逛逛……

但她没有手机。

信息时代，这规定遭到许多学生反对。许曌却觉得很好，因为学校不许带，就没人知她家里买不起——确切地说，是给她买不起。

许曌什么都没有，她到下面杂货铺去打电话。

可这次她摸索半晌也没找到，只好打电话找她母亲。

以往到她放月假的日子，吴美玲都会把钥匙藏在门垫下面，方便她自己回家——反正家徒四，也不怕有贼上门。

吴美玲愣了一下，才说：“哎呀，你今天放假是吧？我给忘了。”

今天浮远一中放假，学校门口挤挤挨挨，全是接孩子的家长。

“什么？！”吴美玲口气立刻冷下来，“给你的钱全花了？你就不知省着点儿？你和我说，是不是拿

本该失望的，然而早已习惯，只觉心里木木的。

她没有作声，吴美玲继续说：“我正干活儿呢，你非这时候回来！这样吧，你先四逛逛，晚上我就回去了。”

她声音更小了，“……我也没钱吃午饭了。”

她想起当年她哥读高中，月假之前四五天，母亲就已开始念叨，人跑到菜市场转来转去，盘算着给他好吃的。

总算到站，可是雨也下起来了。

先天不足加之营养不良，许曌从小到大一直是弱不禁风的模样。然而一路磕磕绊绊长起来，只感冒发烧吞几片药，跌打磕碰涂两滴紫药水，竟连一次医院也没有进过。

外面风凉，刚又淋得半，许曌冷得声音发颤，“妈，门垫下面没钥匙，我回不去家了。”

她个子矮，单薄的子好像吊在那里，被人挤来挤去晃了一路。

楼内走廊昏暗仄，台阶参差残破。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四楼，到自家租住的小房子门口，蹲下在门垫底下摸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