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岁晚没有骗他的必要,迟锦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同时他心中对风岁晚的怜惜已经压过了一切怀疑,甚至想要抱一抱他。
“我是被亲娘扔在那的,她恨死我了,宁可把我丢在山上喂野猪,也不想再看到我。”
直到现在他半夜里还是会因为这句话惊醒,以前还会恍惚,是啊,我怎么还不死?等真正经历过生死关,反而安定下来,我不仅要活,还要看看你们怎么死。
“她扔了我很多次,但是又被我自己找了回去,我聪明吧?”像是说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风岁晚笑出声来,好心地替迟锦续了杯茶。迟锦握住他的手,嘴无声地开合,又急切地想在桌面上写什么,却被风岁晚按住手掌。
“你抓疼我了。”
“她叫我阿谬。”风岁晚的笑容更大,“因为我是个荒唐的错误,是一个怪物。”
迟锦又问你母亲如今在何,他写这句的时候抖得厉害,眼圈也泛了红,像是期待又像是恐惧。风岁晚瞧着他,知他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自己的母亲还活着,但风岁晚并不打算让他好过。他拖了长长的音,她呀――嫁人了,我再也没见过她了。
他好心地给迟锦一些时间去消化,记忆中温柔慈爱的母亲,在他无数次的回忆与幻想中趋于完美。可在风岁晚口中,却变成一个抛弃亲子的恶毒女人,对于迟锦来说是太大的冲击。
迟锦的手攥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风岁晚瞧了他一眼,还不够,这才哪到哪,就受不了了?
骗你的,她死了,后院里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和她想要的一个健康完整的孩子,死在了稳婆的拖延里。
她哭的时候总是会念,阿锦我儿,然后更用力地打他,都是你这个怪物,你为什么还不死?
风岁晚抽回发红的手,有些委屈地看着他,迟锦焦急地又要去看,被风岁晚挡开。他的手有些颤,沾着水迹写出来的字都少了规整,连成一片,不难看出他若是能开口,必然是连珠炮一般发问。
“她明明可以早早掐死我,或者丢在路边,偏偏要把我养到会哭会跑,成了个甩不掉的麻烦。”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也对,毕竟早些时候没有人要求娶她。”
但风岁晚的脸上还是那样轻松,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给他添上了第三杯茶。
后来他决定把这笔账也记在迟荣那个老东西上,如果不是他抛妻弃子,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他还知自己有个哥哥,因为小时候母亲常常一边哭,一边用手边的一切打骂他。
而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受,对母亲的感情总是要复杂一点,养大他是真,抛弃他也是真。比起恨他更多的是怨,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让他活下来?
至于他为什么知的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那张银票是他亲手交出去的。他在山中自日落等到天明,那个孩子也该等。他是个彻底的罪人了,害父弑母,如果老天有眼,就让他死无全尸,既然他活到现在,那就是合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