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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半刻钟后,车拐了几个弯来到家邸附近一寻常院子,地界略有些偏僻,但院落打理得干净整洁,分明是悉心照料过的。梁青巧这厢领人进门,那边温淑云便用那种毫不意外的眼神环顾起周围的一切来,看看这花草看看那桌椅,虽是初见,一切竟都是那么熟悉,旋即眉目喜悦地看向她,似乎料定自己所一切绝对都是因的她。

        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有太多共同的回忆,好像任何细枝末节都是打开回忆的钥匙。她觉得有些烦闷,为凸显自己的不以为然,刻意漫不经心地:“什么时候到的金陵?”

        等她不悦地蹙眉,那人方:“青巧,我已和离了。”

        温淑云不再言语,她怔怔地望着虚空,好半晌才从泛白的齿中吐出三个字,“是这样。”她又那般笑,“也是,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

        梁青巧轻笑了一声,“难为你竟如此看重我。”

        温淑云依旧浅笑,两手依旧搭在前,端端正正,用一子刻板的温婉敛起眸子继续说:“家里还不知,我是瞒着母亲偷偷离京的。”语调且柔声往下沉着。

        语气稀松平常得仿佛这八年的分别从未在她们之间发生。

        好什么,一点也不好。

        梁青巧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微微瞪大,不端不正的坐姿也在一时间立起来。她惊讶地看着温淑云,可后者似乎只当自己说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全然没去挂心,反而说起这一路的见闻,说还能回到金陵真好,还能见到你真好。

刻,轻而慢地:“青巧,你可否收留我几日?”她莞尔浅笑,“我实在不知还能找谁了。”

        “今日早上,一下船我就来找你了。”这句话她说得轻声细语、不疾不徐,可梁青巧听出她大抵等她这句问候许久,不然语气里怎的透着一愉悦。

        她这几乎算是将言语化作刀刃往她心上剜了。

        梁青巧想了想,最终咽下嘴边的恶言,直朝着不远车走去。温淑云自明白她的意思,不言不语地跟着。

        梁青巧看向她时,她已转向檐下走去,她斯文地挪着步子,轻声呢喃着:“南方这倒春寒真是冷,总以为春天一到就该和了才是。”

        梁青巧的眉不加掩饰地紧拧起来,她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心中编排了一万句骂人的话,却愣是都咽回了肚子里,与众多陈年的愤懑与郁结堆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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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你一样,一位投靠我的姐妹。”梁青巧顿了顿,“她无可去,暂住在我这里。”

        然而即便如此,脑子里想的却还是她。

        她还能怎么回答,无非是:“青巧,我自然看重你。”梁青巧自诩了解她,长睫一垂便暗自等她落言,可温淑云却不言语了。梁青巧不解看去,见那人只默默注视着她,一双清水般的眸子直望得人无端心慌。

        温淑云一怔,笑容僵在脸上,“她是谁?”

        温淑云上穿着寻常的冬衣,明明外已披裹了一件羽白披风,却还是显得过于瘦削,整个人清清白白,像一掊将要凉去的温水。梁青巧垂目看了一眼她搭在前的双手,手指依旧素净,想来并未吃苦,只是泛着红。

        梁青巧心底更好似被点了一把火,她避开目光冷声:“这个时辰她想必是出门摆摊儿去了,你先进屋休息,一会儿我介绍你们认识。”

        一别经年,她倒一点也没变。梁青巧走近她两步,她尚未想好应与这个不速之客说些什么,却先一步察觉对方上正裹挟着初春江面的寒气。

        前两天还是热闹的上元节,一出了年,今儿个街上就冷冷清清,只剩一些红色的爆竹碎屑堵在青石地面的隙里。车慢悠悠地摇晃,梁青巧没落眼,有意无意总透过冬日沉重的帷帘看窗外,看翻飞动的红色,看红色之外、街边玩耍的孩童,就是不看坐在边的温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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