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一幕,不知为什么平静得惊人,只是躲在遮挡之后看着老宦官开始咳血、昏厥、最终断气,才打了六十鞭而已。背后血肉翻卷,最终洒上辣椒水时人已经没有半分反应。
“咳咳……”
殷玦在闲时研究过里大小刑罚,其中后用的鞭刑多是这个朝代独有的“银椒鞭”,即是那类表面镀着布满小尖刺的纯铁的二指鞭子,若是刑重的,打完之后还需在背心洒上一洼辣椒水,强的士兵一百二十鞭便要打死了。
顾不得手上的活,他跑到行刑躲在屋后,漫天大雪盖过了一切,女子坐在院中,怀中抱着炉喝着茶,而面前二丈已是满地血迹。温的血在白雪中迅速没了温度,只残留着鲜红的颜色。
源鹤知嘴中也了血,已经满是铁锈味,刚入冬的寒气笼罩在后背,深入骨髓的冷,就连撕裂的疼痛也要冻僵了。
慢慢的鲜血已经蔓延到他的视线里。
少年苍白瘦弱的躯了背,几鞭痕旧伤横跨整个纤弱的背,脊椎一条细细凸起,更显扭曲孱弱。源鹤伏在长条木凳上一动不动,他听着旁边那女官的挣动和惊骇的闷哼,半丝恐惧也无。
“啪!”
“是。”他轻轻应了,任由人将自己拖出去。
“忍着别叫,上就好了,回去给你吃好吃还有上药的。”
一鞭下来,背旧疤重新绽开,他听到了那女官在哭嚎。
“果然是阉人,这叫声竟和女子一样尖利。”温妍嫌恶地皱眉,“皇贵妃可不要再重用这样的人。”
“……自然。”温妍险些要笑不出来,脸绷得有些可怖,“妹妹的没错,只是手下人是卑贱之人,此等人怎有诛淑妃的资格?”
“皇贵妃可是不忍心?”温妍坐着不动声色地看殷玦烦躁的模样,心终于松快了一些,嘴上也开始讽刺。
“殷皇贵妃果真慧眼如炬。金女官无论如何也是我边的老人了,她受三十鞭,那宦官便受七十鞭罢,殷皇贵妃莫不是还想护着阉人?”温妍冷笑一声,竟然应了下来。面前的狐媚女人就是要借她之口,伤她心腹。
“好。”殷玦闻言笑容一收,眸中冷峻,几秒后瞥一眼源鹤,“还不来受刑。”
“这个本就看着顺意。”殷玦紧皱着眉。就算源鹤不是她想要重用的人,作为一个同理心还是有的的人,她并不想看他遭这样的罪。但她自己,就是让他受刑的罪魁祸首,甚至可以说她是想要通过刑罚来让他知他必须无理由地,服从她的命令。
十二岁的时候一直关照他的一个老宦官怒了刚来的一个嫔妃,那时先皇还在,已经是风烛残年,却尤其喜欢年轻女子。那个嫔妃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气天真,罚起人却狠辣,将那宦官踹到地上,也说用银椒鞭打上八十鞭。
正午的时候,八十鞭受完了。
源鹤听到自己闷哼了出来,然后就是嘶哑至极的尖叫,因为背上的肉已经烂成一片,他还从未收到过这样重的刑罚。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他眼前一片猩红,女子的声音也有些朦胧,只能大概听清楚内容,还有那在这样的情形下听起来有些好笑的哄人。
殷玦的红小靴踏在地上,她缓步走到离源鹤堪堪二尺的地方,那鞭子简直呼号着要抽到她上。
谁都不会为这样一个阉人求情,侍卫待行刑完毕就把尸拖去了别。他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一个人与他见的最后一面。
这一鞭与前几鞭重叠,拉开了血肉。
“如今又在装什么好人……”
“啪!”
那天下着茫茫大雪,染白了他的发鬓,血影正和眼前他自己的血重叠。
殷玦看见一滴透明的泪滴下来,源鹤的尖叫已然带了哭腔。
殷玦看着金合晕着被人带走,大约又十鞭过后,源鹤鼻中的血便已经呛到了人嘴里,他咳得虚弱,却未发出过惨叫。
“他能不能活过去?”一旁计数掌刑的老太监被殷玦叫过来,混浊的老眼对上女人冷媚的双眼,他微微一打寒噤,赔笑着,“这……想必是能活的,便是不活才也能给您再找个您看着顺意的。”
“黄女官受得,那他也自然是受得的。”殷玦闭闭眼,再睁眼时又是凌厉。
“那是自然,这等尊贵大事本应是娘娘一手执掌,无奈淑妃把娘娘都瞒了过去,当真该死。”殷玦竟也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可明显就是话里讽刺她连女人偷情都看不出来,“不若这样,若是娘娘下手,一定是金女官这样的事,金女官和这小太监平分个死罪,各打五十鞭如何?”她指的是从温妍娘家就陪在边的侍女金合,后者闻言立即煞白了脸。
两把上好的檀木椅放在后院,殷玦端起花鸟饰的茶盏,眼睛却不离源鹤。温妍坐在一旁,一双保养极好的玉手被指甲深深嵌入 。金合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小时候也因为她的胡闹受过不少罪,她本已发誓长大后再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不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