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到了,因为猫着转了方向朝玉盏跑过去,叫声听起来像在邀请他加入这个游戏。
最危险才最安全,为什么要走出去?
但他没有这个习惯,他的生存方式被扭曲得与世界没法契合,到都需要爱往才爱返,迟或川对他没有这个要求,只要他当一幅漂亮又怪异的画就可以。
他是个漂亮又懂事的空瓶子,宜家宜室,只可惜倒不出爱这种东西来。他的感情浅而短促,迟或川死了,他在迟家人那里掉完眼泪便觉得更应该为自己而哭。
他开了院门,看到透亮光的玻璃落地窗,以为自己那天走时没关灯,开了大门才发现不是。
他被迫直面破膛开肚的生活,迟家酿在里嗷嗷待哺,等着他给予爱。
玉盏有过混沌惊惶,但最终又无比侥幸,从迟或川将他介绍给迟家人开始。玉盏从没想过让自己无缘于家庭的是那个多余,让自己勉强混入家庭的也还是那个多余官。
有人坐在沙发上,在那个迟或川经常坐着的位置,穿着随得像这个房子的男主人,他将逗猫棒拿在手上,一条小金狗跟玉盏的猫一起起来争那又被高高甩起的线。
玉盏走回只剩他自己的空房子,他已经喜欢上了当一幅漂亮又怪异的画,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有份和责任,但一定得有观赏的人,珍藏的人,才有价值。
现在他又被扔回了这个问题里,回迟家住,就像迟母说的那样,对迟家酿来说是会不一样的。
和他长时间生活在一起的只有两种人——孤儿以及迟或川。
像警声大作。
他想到迟家酿在灿烂的阳光里朝他跑过来,学步车周围系着铃铛和玩球,叮铃铃——
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呢。
玉盏终于知霍宴州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他了,这是他终究要回来的地方,霍宴州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迟家酿出生后,他没法让自己充满母,他其实很会和小孩子相,在孤儿院里,年纪大的经常要帮着照顾年纪小的,但跟感情无关。在那里大家都以活着为优先,好好活着,才能等到来领养小孩的夫妇。
霍宴州从沙发上站起来,那只小金狗跟着他一起向玉盏走过去。
迟或川的葬礼结束,他回到那个空房子里,迟或川买给他的猫还等着他喂食,迟或川的女儿还在襁褓里等着长大,迟或川给他用药养出的两还在前翘着,沙发一角都是猫的玩,玉盏坐在迟或川常坐的那个位置,迟或川喜欢抱着他坐在那里逗猫,但其实玉盏更想养只狗。
玉盏坐在那里,他哭不出来,没人看着他就哭不出来。他只是在想,那我怎么办呢,所有被他人牵扯后的情绪都最终落到这个点上。
等到他大了肚子,他变成了一幅画,漂亮又怪异,价值在于使用和珍藏,迟或川的迷恋是他的生存方式。迟或川爱他孕期的一切,那个地方丑得像烂红泡发的蚌,都会被温柔的,玉盏的手臂直直攀着床雪白的墙,他坐在迟或川脸上,脚腕被迟或川握地发痛。玉盏哭,迟或川就笑,哄着他,告诉他什么样都可以,什么样都漂亮。
这两种人让他渐渐认清自己活得虚浮,他只会合生存,不会投入生活,他是从缺失的童年和爱里幻化出的影子,藏在别人的黑暗里使得他为自己的本来面目找到了借口。
那个牝以柔克刚一般给他凿开了中窥豹的口,他从这个口里看别人的家庭生活,感受到迟家人对他从疏离到亲近,一开始觉得很有意思,但时间久了,他才发现自己是叶公好龙。
他们买了个狗屋,还没来得及买狗,迟或川就死了。
那我怎么办呢,玉盏在想。
“回来了?”霍宴州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