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远踩过崩塌的水泥块和砖石,一步步走向黄小楼,躺在断残垣一片狼藉里的黄小楼,清朗俊秀,显得越发肤白貌美。似乎是被震醒了,常远走近的时候,黄小楼也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常远。
一句师兄,心心念念,等待太久,终于到了嘴边,却觉得一撇一捺都带着棱角,划破口腔,满嘴的铁锈腥咸,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常远何尝不知这样活着是窝,是屈辱,是苟且,但总不能叫他眼睁睁看着惊才绝艳的黄小楼尸归于尘土,灵魂散于三界,永生不得复见,永世不能超生。
常远终于出声,一如既往的冷静到冷漠:“你害得我的电视节目泡汤,画多少张灵符,你自己算吧。”
常远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同时又松了一口气――他终是要醒来的,那惊才绝艳到不可一世的黄小楼,但雷霆之怒,就等他真的清醒了再说吧。
男人豁然回:“他天生宝,法力纯,当初那样不可一世,若是清醒过来,知自己如今沦落得靠着在男人的肚上扭腰撅腚活着,会是什么反应,我还真有点期待了。”
黄小楼哭了一阵,见常远没有反应,就哭得更大声了:“嘤嘤,你为什么不安我!”
但黄小楼终是要清醒的,他一旦清醒了,会不会怨自己让他用这种方式活下来,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死去?常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双目,几乎要落泪。
男人在常远将那光束砸在自己脸上以前,转就走,毫不留恋。他把自己当作一个受欢迎的客人,留着背影,还不忘摆手别:“我走了,别送,千万别送。”
“常远,”黄小楼又唤了常远一声,从梗出的声音,如同叹息,然后就不止是叹息了,黄小楼开始嘤嘤地哭,“师弟,你可算是来了,那个蛇病干我干得好猛,屁眼都被干麻了。”
“扯淡吧你就,我大中华太平盛世,哪儿来的……喝,塌这么彻底,真是恐怖袭击吧?”
“我艹,你这只铁公鸡没有人!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有你这种师弟!嘤嘤……”
“嘭!”伴随着巨响,腾起犹如硝烟般的灰云。电视大楼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以为地震,有以为空袭的,有以为陨石砸地球的,愣神的逃难的观望的凑趣的,走廊上顿时挤满了喧闹的人群。
常远对顾太老爷说,生老病死,兴衰更迭,这是自然定律,人如此,姓氏也如此。其实他才是看不透的那个人,他要留住黄小楼,哪怕是欺师灭祖叛教而出,哪怕是钉魂酷刑血枯竭,在所不惜。
“D区的摄影棚怎么塌了?是不是恐怖袭击啊!”
里出一点荧黄的光束,极细小,却极耀眼。
诶?常远看着面前哭哭啼啼的黄小楼,呆掉了。
他清醒了吗?常远浑一震,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也曾被这双眼睛这样注视过。
那是一双平静的眼睛,眸色并不很深,敛聚着从破碎的孔里落下来的日光,十分清亮。
“常远。”
常远手中的光束随着男人的远离逐渐变暗,眼看着就要归于沉寂。
男人的话忽然再次在常远的脑海中响起“他天生宝,法力纯,当初那样不可一世,若是清醒过来,知自己如今沦落得靠着在男人的肚上扭腰撅腚活着,会是什么反应,我还真有点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