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在来这里之前只想着如何解释至今发生的一切,如何在亲人面前直面自己的那些不堪,他没想过给自己找理由,他可以忏悔,他不需要脸面,却从来没想过会这样突然地开始掉眼泪。
“没有,”小海摇着,手在脸上抹了几下,再抬起来又是往常的那张脸了,无用的漂亮,“有朋友帮我忙,都很好,只是事情太多。”
“哎呦,怎么啦,心疼外婆了,”看护是他阿姨辈的,还将他看作是孩子,虽然都知怎么了,却只是替他圆。那只手又伸过来握住他的手,因为有些焦急,老人的上下了几次才好好说出一句话来:“工作累了是不是?你一个人,肯定受欺负了是不是...”
当事人的轻描淡写和旁观者的一言难尽在情绪上是同义词,在内容上是反义词。在李严看来,拿着钱,不是明修栈,还是暗度陈仓,至少都有路可走。他感到欣,小海比以前更懂事了,以前是谅人,现在更谅世界。
医护走了,祖孙俩才说上几句话。
“尽是羊仔笑牛无须,”那位请的看护插话进来:“她自己前几天吃得也不太好,医院的菜都是清汤寡水的,我在外面订了营养汤过来,不过倒是喝得下去才有营养收啊,她也是老了,知好,就是喝不下去,都叫我喝了。”
他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其实胖了点。”
他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归为工作上的事,虽然现在谁都知他的工作不是正经工作了,但总还是在他面前合他的掩耳盗铃。
“外婆,”小海坐在床边凳子上,背一伏下去就更显得薄,“工作上出了点事,现在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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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跃而下的父亲相比,这就是他最大程度上的发了,小海不知自己这样是坚强还是懦弱。
柳柳听不下去了,在公司的工作上李严比看起来靠谱得多,但时不时总像现在这样出鸨母本,在她看来是一种洗脑,让两关系里的弱势方都睁一眼闭一眼地看世界,只看眼前,不看未来,因为知感情的残酷,所以更要物质的浪漫。
”
他杜撰出那些同龄人的工作事务,那些发生在正常生活中的职场琐事,将自己套进去,虽然以前就经常这样,他说惯了这些别人的正常生活去让外婆放心,却只有这次忍不住哽咽。
“我只是躺着,劳累你天天辛苦,你喝比我喝有用多了嗳。”那只老人的手没什么力气,像段朽木,布满了老年斑,落回白色的病床上,肤在这些斑点下发着暗暗的青黄,她的肝胆最近很不好,连指甲盖的颜色都不正常。
“你还不去公司?”她口气有点冲,直直将李严的长篇大论拦住。
住院走廊里能看到一手拎着壶,一手提着热水瓶的病人家属。小海在外婆的病房里站了一会儿,医护正在查房,里人太多,柳柳在外面等他。每张床位的病人看完,病人家属都要跟上医生再问几句,再听医生讲讲哪个指标升了怎么控制,哪个药用了副作用如何,小海这边和主任医生是过去几年经常见的,讲的总归是每次来复诊强调的一些老问题,不过这次又提到这次总没有之前情况好,术后要注意,恢复不好的话转氨酶高了不好控制。
但李严也习惯了,先应了她,又开始说自己的:“去,上去,我这不是特地跑来看看他。我就不上楼了,替我问外婆好。手术绝对没问题的,”他拍了拍小海的肩侧,“上去吧,有什么事随时联系哥。”
“你忙你的,我这里有人照顾”,老人将手伸出去,摸摸他的脸,“怎么瘦了。”
“我们之间还谈什么麻不麻烦,”他见了小海这一面,话还没说几句,就很有说客的样子:“就得这样,既不存在能开所有锁的钥匙,而最有用的钥匙也只是手边的,先开了眼前的门再说。你看这些天医生多尽心,还是不一样的...”
在付游山面前的委屈和在外婆面前的委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前者是收敛,后者是发。他垂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像他父亲那样从上往下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