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仍是摇着扇子，站起来走过来，个子这样高，怕是这屋里最高的人了。

        怎么老是盯着他看呀我？

        翠乔红着脸被大小姐还有几个小丫子围着，她有点局促，却感到了她们对她的喜爱河善意，双眼亮晶晶的同她们一块玩耍说笑。

        翠乔又看到他了。

        他比上次病歪歪的躺在竹椅子上神许多，穿着家常的白绸长褂，着金丝细框眼镜，一双眼睛隔着镜片看过来满是和煦的笑意，他的鼻子很高，额有些微微红痕，更衬的肤象牙一般白。

        阿妈看她穿那鞋忙让她换成平时穿的单鞋。

        幺妹儿，我讲的对不对。他说的是本地土话，声音清亮柔和，因着还不熟悉这本土的声调，故意出那婉转的腔调来，翠乔听着心一颤。

        翠乔不禁在心里和他比了下个子，自己有点子矮，估计才到他的肩膀那么高。

        一时竟是沈家大小姐听见厅里笑声也出来了，大小姐看到躲在妇人背后的小姑娘，也是笑容灿烂地过来拉翠乔。

        哎

        这是要怎样爱笑才会笑出这样的细纹。

        火把燃在前方，翠乔走在山路上，心心满满都是那人说话的声音，大笑时眼角的纹路。

        他留过洋，会说洋人的话吗？他官话说的好听，他还在学着讲本地话。

        好个漂亮的小女，来，快过来吃糖。

        出来见他们的竟是上次那个问路先生，问路先生姓侯，他斯斯文文地再次感谢了翠乔，知二人要来送还钱，又忙说这是大少爷的意思，少爷说女孩儿家弱，大日晒着恐她回去中了暑气，银钱是谢意和一份心意。

        母女两个择了个凉快的下午，将小弟放在隔同他家小子玩耍照看，便去了沈家堡送还银钱。

        走之前翠乔挑了件月白色实地底子蓝花的上衫，着黑棉布打褶裙，乌油油的发梳成单辩垂在前，还穿了那双没怎么穿过的靛蓝绣鞋子，一打扮起来又禁不住脸红。

        翠乔不禁又生出几分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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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是沈家在省城高官的儿子，堂少爷，听说是喝了洋墨水的，但是也生了洋气的病，听说湘西乡下春夏凉，适合养病，便来这沈宅住着养病。

        自己这是怎么想着打扮起来了，翠乔心里有数，却不肯在心里挑明。

        她们来到沈家要送还钱，接待的还是上回那个小丫子小月，小月看到翠乔眼前一亮，待到两人进入前厅的房间里送上茶水。

        却又有个小丫子请他们进去里间，原来是大少爷听说翠乔母女过来了，便要请他们进来见面。

        阿妈和那侯先生在说话，她看到他很认真地在听阿妈后侯先生讲话，不时轻轻咳嗽一下。

        原来他不是沈家的大少爷。

是忘记了自己昨夜还在埋怨人家害翠乔中了暑热。

        她在心里默默记着，想起自己在梦里着急大喊的事情，又有了几分羡慕来。

        翠乔想到他脸色的象牙白，莫名有点脆弱的那种白。在心里又比较了和自己的白，自己的白是粉白，一出汗就脸就红红的。

        走那么长的路呢，这绣鞋你穿的少，走路不舒服。

        他咳嗽起来子晃动，那白绸褂也显得空，他那么高却那样瘦，咳嗽的病，是很严重的病吗？

        翠乔却没有换，她暗自垂，小小地倔强了一下。

        母女两个回家时，天色已经微微的黑了。

        他轻柔地笑开了。

        这话说的妥帖又动人，母女两个一时都不知如何推辞。

        又不好意思了，嘴笨的她躲在阿妈后，探出来看他一眼，又被他盯个正着。

        沈家还派两人举了火把送他们，一行人走在山路上，母亲和长工们聊天，才知原来这大少爷不是沈家老爷儿子。

        后来他过来同她们几个女孩子说话，翠乔听到沈大小姐和他用官话讲话，她认真听着，觉得他们讲话的调子想唱歌，是很动听的。

        他叫沈容，翠乔默默用官话读着他的名字。

        翠乔自己长了双冷冷的眸子，想起来他的笑纹，那冷冷的眸子中，也有一些温柔的笑意化开。

        翠乔想起他对她说话时侧过来，脖子轻轻后仰后的样子，他说话的时候也是笑意盈盈的，他长了双天生的笑眼，离得近了翠乔还看到他眼角有很细的纹路。